一直以為,自己是個一頭扎進安定的生活便不愿出來的人。然而事實證明,人不應該隨便給自己貼上某個標簽。
近些年來,我的生活繞著整個世界兜兜轉轉:在臺大做交換生時,迷戀這座接近赤道的城市,滿腔熱情而毫不做作的夜生活;
后來去英國讀碩士,平安夜那天下午走過布滿枝丫的陰天,聽到遠方教堂為我一人敲響了鐘聲,從此便對歐洲獨有的靜謐和空曠多了一份敬畏;
去維也納金色大廳參加演出途經巴黎,就永遠記住了塞納河畔的晚風,和Eiffel Tower亮燈時路邊咖啡館里閑適緩流的時光;
再之后,飛越了大西洋來到紐約實習,每天在第五大街的繁華之下來回穿梭,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是離不了CBD給我的滿足感了……
然而,總是覺得這一路的風景,都缺了一點什么。后來發現,骨子里畢竟是中國人,總是渴望著一點兒“欲語還休”的東方韻味兒。最后,還是收拾打包了行李,回到了上海。
當我拖著行李箱,背著大提琴降落在浦東機場時,還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落腳,像個流浪的歌手。決定第一天住在靜安的希爾頓,因為一下子還是跳脫不出都市CBD給陌生來訪者帶去的標配溫暖。放下行李后,去上海音樂學院拜訪昔日恩師,之后就在復興中路、衡山路一帶逛逛走走。
是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,我帶著時差的困倦,懶洋洋地窺視著久違了的中國語言和中國城市。法租界的街道似乎永遠和炎熱無關,沿街整齊排列著枝葉茂密的法國梧桐,要不是周末來往流動的車輛,好像就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去了。午后很多酒吧還沒有開始營業,但也偶有不是那么出目、又別出心裁的小窗口對外打開著,給路過的行人提供些揉捏了時間與地域的食物。路過郁郁蔥蔥的小公園,有足球滾到腳邊,拾起后四處張望尋找主人,便看到一對金發碧眼的雙胞胎來討球來了,身后還跟著一只柯基。這些場景,讓我有一種仍在歐洲的恍惚感,又仿佛踏過時間的褶皺,聽見鶯歌燕語講述一個時代的兒女情長。這兒既有張愛玲筆下“紅玫瑰”之明艷動人、柔腸百轉,亦有“白玫瑰”之溫文爾雅、恬靜安詳。我當即決定,這兒就是最適合我的地方了——鬧中取靜,IAPM就在步行范圍之內,每一扇淹沒在梧桐樹下的院門都沉淀著一個時代的氣息。
然而這樣的房子,沒點門路恐怕不好租。我撥通了Stephen Zhang的電話,一個常駐上海的臺灣高級建筑師,如何租到這樣地段的房屋,他比我要清楚多了。“那你算找對人了,我給你推薦優帕克。這個公司做服務式公寓管理十幾年了,服務超級專業。而且都是些高端公寓,集中在繁華地段,有時候你都不知道自己住的是哪位大佬的房子。現在我老板就住著他們的房子,在世茂濱江那里。像你這種有錢有閑的文藝青年,估計法租界確實是你寫曲碼字的好地方。”我看了一眼手表,四點整。我馬上撥通了優帕克服務式公寓的客服電話,告知了我對房屋的要求。整個流程快到unbelievable,你絕對不會相信,我當晚就從希爾頓拖著行李箱和提琴,回到我溫暖的家。
公寓面積并不大,但每一面墻都被聲色地加以點綴,或是有格調的油畫作品,或是簡單的一面鏡子;地板被貼心地鋪上了干凈厚實的地毯,光著腳踩上去有暖暖的安全感;大床擺在臥室的正中央,面對著公寓自帶的小陽臺,于是暗自心想,不能穿pajamas了,只有nightgown的儀式感才配得上每天拉開窗簾的樣子;從陽臺望出去,就是郁郁蔥蔥的衡山路,清晨的時候還沒熱鬧起來,隔壁的紅發法國女孩兒總喜歡倚著欄桿,用細長的手指夾一根女式煙。
后來我喜歡買一些鮮花來裝點我的一方天地,修剪地好看與否無人評價,但自己看著心情無比愉悅;也在黃昏時分,將琴支在小陽臺上就開始拉曲子,任窗簾在我身后浮動充當舞臺背景,路人偶爾會有人為此和我招手致意;也會在一天疲憊之后,躲進浴缸里泡個澡,撒上玫瑰花瓣和牛奶,在水氣氤氳之中拿好酒犒勞自己……
住這兒一年了,一直沒有換房子,也沒有再從一個城市跑去另外一個。因為法租界的氛圍與底蘊,足夠讓我心靜神凝地埋頭于寫作與音樂創作。比如現在,我正坐在街拐角的那間Sasha’s喝杯下午茶,順帶碼著字。
后來也有朋友陸續回國,問我“法租界的房子很難租吧?是不是有認識的人托關系?”
“并沒有。”我答,“我一會兒把優帕克服務式公寓的帶看房人員聯系方式發給你,你想要的’感覺‘和’服務‘,從內到外,都能找到。”